嘎拉德斯汰山雾中的蒸汽机车

原创 杜振强

杜振强，内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人。1991年入学锦州司机学校。1995年在集通铁路集团从事蒸汽机车职业，逐步从司炉、副司机到司机。2005年担当内燃机车司机。至今在铁路工作二十余年。近几年，在工作之余，默默笔耕，乐此不疲。信奉一条人生理念，奋斗终有回报。

嘎拉德斯汰山雾中的蒸汽机车

从经棚到林西间有七个长短隧道。这七个隧道都建在嘎拉德斯汰的半山腰上。火车以登高望远的方式，围一座山转了三圈提升高度后，才开始进入隧道。

嘎拉德斯汰的山峰常年有云雾缭绕，也生活着一种野生动物黄羊，爬山的蒸汽机车会若隐若现在山梁上。

蒸汽机车拉货通过隧道是很费力的。进入隧道前，司机会竭力提高列车速度。一只手使劲地拽大汽门，同时另一只手放低手把。烧火的副司机拼命往火床里扔煤压住四沿，防止炉床进冷风引起的炉温下降。司炉帮助上水，水位不能太低了，但也不能太高了，不然会窜水。然后三个人关闭好门窗，放下头顶的天窗，停止往炉床投煤，直到机车出隧道。摘下工作帽子用粘有头发酸味的内面捂住嘴和鼻子，只见一座山影倏地压过眼前的那点光亮，机车进隧道了。很快呛人的煤烟顺着不严密的门窗缝隙涌进来了，空间完全被黑弥漫，司机室内仅剩下四盏小灯的橘黄。

轰轰轰，火车烟筒废气的喷射声在隧道里异常响亮，像一部人与命运抗争的交响曲。散发不出去的烟雾，影响观察前方线路，不屈服的机车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。焦急的司机看看汽门还有一块没有拽到的距离会伸手拉下，同时用眼觑下气压表和水表，气压表不能高过十五个气压，水表不能低于白水表。

司机室内气温闷热，三个人浑身被汗水湿透。快要窒息时，舌津间隐隐有煤烟的酸味。实在挺不住了，就掀开摇炉盒盖子，一股清凉的冷风从车底下涌进来，忍不住大口吞咽空气。

列车从隧道出来的一霎那，三个不说一句孬种话的英雄，猛地拉开窗户，深深地看眼蓝天白云，晓风残月，平缓一路爬上来的喘息。

这七个隧道最长的是司明义大隧道，有近一千米长。

嘎拉德斯汰山的七个隧道是铁路人的珠穆拉玛峰，仿佛有着一种吸引力。它就在那里，只要穿过去，勇敢的铁路人还有什么事不能克服呢。

2004年开始机车换型。司机们乘坐火车去齐齐哈尔学习，千里迢迢，下火车又上火车，经过一昼夜的时间，火车在距齐齐哈尔还有一站地停下了，这一停就是三个多小时。车厢内雪白色的窗帘掀了又掀，看窗外的沼泽里半潜的渔网，看许多只鹤鸟在一人多高的芦苇荡里飞翔落下……鹤鸟，让同事们想起飘渺在嘎拉德斯汰山上的山雾了。

同事们尽管饿得前胸贴后背，却一直鼓励自己，我们来这里目的是什么？学习内燃机车，不就为了免受过隧道那烤肉般的滋味么？

蒸汽机车刚换型内燃机车的那段时间，众人总是说内燃机车过隧道如何好，蒸汽机车过隧道如何受罪。后来，就逐渐地淡忘了。可干过蒸汽机车的司机们有自己的回忆，他们说，蒸汽机车过隧道是难忘的人生经历，是以苦为乐的情怀。哪怕我们到退休年龄，也会这样说，我们不会让它变成陌生的记忆。

有段时间，蒸汽机车举行怀旧旅游。在嘎拉德斯汰山的隧道进出时，像一轮即将下山的落日那样灿烂。观赏的人们像善于攀爬的矫健黄羊站在隧道口附近的山坡上，携带价值不菲的照相机寻找各种角度，咔咔拍照，在他们眼里蒸汽机车奋搏吐出的烟汽和绕峰的湿云很有醉美意境，恍若身在其中。

此情此景，延续三四年。再后来，就真成记忆了！

2019 7 23 杜振强